尽管有此后多年的不懈努力
“人类为了让计算机网络更易于操纵而做的所有事情,同时也会出于不同的原因,让计算机网络更容易操纵人类。”乔治·戴森(George Dyson)在1997年出版的人工智能发展史研究专著《机器中的进化论》(Darwin among the Machines)中如是写道。该书出版8年之后,戴森应邀来到谷歌公司总部,在纪念约翰·冯·诺伊曼伟大成就的会议上发表演讲。冯·诺伊曼是普林斯顿大学物理学家,他以阿兰·图灵的研究成果为基础,在1945年为第一台现代计算机的诞生拟订出了详细计划。戴森人生中的很多时间都用来思考计算机的内在生命,对他来说,谷歌之行肯定会是一次愉快的经历。毕竟那是一个热切盼望动员包括很多世界一流计算机科学家在内的庞大资源,力图创造一个人工大脑的企业。
可是,谷歌之行给戴森留下了诸多烦恼。他在一篇文章的末尾提到了那次经历,他记起了图灵在《计算机器与智能》那篇论文中发出的警告。我们创造智能机器的企图百折不挠,而那位天才数学家写道:“我们不应该不知敬畏地篡夺上天创造灵魂的权利,我们的权利不能超越繁衍后代。”戴森随后提到了“一位异常敏锐的朋友”在他之前访问谷歌总部后所作的评论:“我觉得那种欢快愉悦简直难以言表。欢乐的金毛犬在草坪上的喷水器之间慢慢地跑来跑去。人们面带微笑,挥手致意,到处都能看到玩具。谁要说不可思议的邪恶之事正在某处阴暗角落里发生,我会毫不犹豫地表示怀疑。如果恶魔要来,藏在什么地方好呢?”尽管这种反应有些极端,不过也是可以理解的。谷歌公司有万丈雄心,有雄厚资金,有在知识世界中一统天下的帝国计划,它是一个盛放我们的忧惧和希望的天然容器。布林坦承:“有些人说谷歌是上帝,另一些人说谷歌是恶魔。”
那么,谷歌总部大楼的阴暗角落里潜藏着什么呢?人工智能马上就要到来吗?硅霸王已经兵临城下了吗?大概不是。1956年夏天,人工智能领域的首次专题学术会议在达特茅斯学院举行。计算机很快就能复制人的思想,在那个时候,这似乎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根据会议报告的描述,出席那次为期一个月的学术会议的数学家和工程师认为,“原则上来说,学习的所有方面和智能的任何特征都可以描述得极其精确,因此完全能够制造出一台机器,对此进行模拟”。那不过是编写正确的计算机程序,把大脑思考的意识过程翻译成算法步骤的问题。可是,尽管有此后多年的不懈努力,人类智能的工作方式还是一直无法精确描述。在达特茅斯会议召开以来的半个世纪里,计算机技术一直都在飞速进步。然而,以人的标准衡量,计算机还是呆若木鸡。我们这种“会思考”的机器还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考虑什么。时至今日,刘易斯·芒福德在1967年所说的“没有一台计算机能凭自己的智谋创造出一个新符号”的论断还是像当年一样千真万确。
不过,人工智能的鼓吹者一直没有放弃,他们只是转移了焦点。编写软件程序,完全复制人类学习过程和人类智力的其他明确特征,他们基本上抛弃了这一目标,而是试图在计算机的电路中复制人脑内数十亿个神经元之间此起彼伏的电信号,他们相信这样一来智能就会从电脑中“显现”,正如思想会从人脑中显现一样。按照佩奇的说法,如果能彻底搞懂“全面计算”,那么智能算法就可以自我编写。雷·库兹韦尔(Ray Kurzweil)是美国发明家,也是一位未来学家,他在1996年发表了一篇文章,讨论的是库布里克的那部电影《2001太空漫游》。库兹韦尔在文章中认为,一旦我们能够极其详细地扫描大脑,从而“确定大脑不同区域神经元之间彼此联系的体系结构”,我们就能“设计出运作方式跟人脑类似的模拟神经网络”。 库兹韦尔总结说,尽管“我们现在还不能制造像哈尔那样的大脑,不过我们能准确描述怎样做到这一点”。
没有多少理由能让我们相信,在酝酿催生智能机器这个问题上,事实会证明这种新方法将比旧方法更有成效。这个新方法同样是建立在简化假设上的。他们想当然地认为,人脑就像电脑那样按照同样刻板的数学规则运作,换句话说,就是人脑和电脑讲同样的语言。但是,这是一个出自我们主观愿望的谬论,目的是用我们理解的道理去解释我们不理解的奥秘。冯·诺伊曼本人就对信奉这一谬论的受害者发出过警告。他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写道:“谈论数学的时候,我们讨论的可能是一种次要语言,这种语言是建立在我们中枢神经系统真正使用的主要语言的基础之上的。”无论神经系统使用什么样的语言,“这种语言都必定跟我们在数学上明确而有意识地使用的语言存在显著差异”。
在一个精确设计的“体系结构”中,大脑和思想分别以两个彼此分离的层次存在,这也是一个谬论。神经可塑性领域的研究先驱已经向我们表明,大脑和思想精巧而微妙地彼此缠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2009年,艾瑞·舒尔曼(Ari Schulman)在《新亚特兰蒂斯》(New Atlantis)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为什么思想不像电脑”(Why Minds Are Not like Computers)的文章。他在文章中写道:“所有迹象无不表明,思想不是像电脑那样清楚分明的层次结构,它是一个组织结构和因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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