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尔人和埃及人需要发展形成的神经通路简直
读写活动的最早例证可以追溯到上万年前。早在公元前8000年,人们使用刻有简单记号的小泥块来表示牲畜及其他货物的数量。即便是解析如此原始的记号,也需要人脑内部新的神经回路出现重大发展,从而把大脑视觉皮层与附近的感觉形成区连接起来。现代研究表明,当我们看到有意义的符号时,沿着这些通路进行的神经活动两倍或三倍于看到毫无意义的涂鸦时的情况。正如沃尔夫所描述的那样:“我们的祖先之所以能读懂那些记号,是因为他们的大脑能够把基本视觉区和负责更加复杂的视觉处理与概念处理的邻近区域连接起来。”人们在教导孩子使用那些记号的时候,相应的神经连接就会由孩子传承下去,从而形成用于阅读的基本通路。
大约在公元前40世纪末,书写技术向前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正是在那个时候,居住在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即今天伊拉克地区的苏美尔人开始使用楔形文字,而在其以西数百英里的地方,埃及人用以代表物体和思想的抽象的象形文字也日益发达。因为楔形文字系统和象形文字系统把很多音形兼顾的字符结合到一起,不仅表形而且表音,所以较之简单的计数符号,它们对大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阅读者要想搞清楚字符的含义,必须分析这个字符,领会其用法。按照沃尔夫的说法,苏美尔人和埃及人需要发展形成的神经通路简直就像在大脑皮层中“画十字”,连接起来的区域不仅涉及视觉和感觉形成区,而且还涉及听觉区、决策区及空间分析区。随着这些音形兼顾的文字系统不断发展,字符量逐渐增大,记忆理解这些文字开始变得困难,因此文字的使用只能局限于拥有充裕时间和过人脑力的智力精英。为了让书写技术继续进步,超越苏美尔人和埃及人的使用模式,从而成为多数人而非少数人使用的工具,这一技术必须进行大幅简化。
一直到相当晚近的时期——公元前750年前后,希腊人首先发明了完整的拼音字母,人类语言才得以大幅简化。在希腊字母出现之前也有很多字母系统,尤为重要的是腓尼基人在此前几个世纪发展起来的字母系统。不过,语言学家普遍认为,希腊字母是第一个囊括了元音字母和辅音字母的文字系统。希腊人对口语中的所有音素加以分析,仅用24个字母就代表了这些音素,使得希腊字母成为一个综合性的有效读写系统。沃尔夫写道,“字符的经济性”减少了文字符号“快速识别所需的时间和精力”,从而使读写所需的“感知和记忆资源更少”。最近的大脑研究表明,阅读由表音字母组成的字词时,大脑活跃区显著小于理解速记符号或其他图形符号时的情形。
希腊字母成了后来大多数西方字母的模板,其中包括我们今天还在使用的罗马字母。希腊字母的出现标志着影响最为深远的一场革命的开始:从主要依靠口头交流知识的口头文化转变到书写成为表达思想的主要媒介的书面文化。这是一场革命,最终将会改变地球上每一个人的生活和头脑。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欢迎这一转变,起码一开始不是。
公元前4世纪初,写作在希腊仍然很新奇,而且充满争议,柏拉图在那时写下了关于爱情、美景和雄辩的对话体著作《斐德罗篇》(Phaedrus)。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是雅典市民斐德罗,他和伟大的雄辩大师苏格拉底一起散步,二人在乡间小河边的一棵树下展开了一场迂回曲折的漫长谈话。他们讨论了讲话的要点、欲望的本性、疯狂的种类,还有不朽灵魂的旅行,最后,他们把注意力转向书面文字。苏格拉底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说道:“写作中的恰当与不当一直成问题。”斐德罗对此深表赞同,苏格拉底接着讲了一个故事,故事讲的是多才多艺的埃及神明特泰和国王赛穆斯之间的一次会面。在特泰的众多发明当中,就包括埃及字母。
特泰向赛穆斯描述了书写的艺术,并提出应该允许埃及人分享这一福祉。他说,写字将会“让埃及人更有智慧,并能增强他们的记忆力”,因为写字“为记忆和智慧提供了诀窍”。赛穆斯不以为然。他提醒特泰,一项发明的价值大小,发明者本人不是最可靠的裁判:“噢,多才多艺的人呀,让一个人去发明创造,让别人去评判发明为其使用者带来的利弊得失吧。对你也是一样,由于你的子孙后代会对写字更加关注,其真实效应将与你所说的截然相反。”埃及人应该学习写字吗?赛穆斯继续说:“那样会把健忘注入他们的灵魂,他们的记忆训练必将就此止步,因为他们过于依赖书面记录,不再依靠自身记忆而是依靠外部符号去想事情。”书写出来的字词“不是记忆的诀窍,而是提醒的妙法。你为自己的弟子提供的不是真正的智慧,而是智慧的伪装”。靠阅读获取知识的人“貌似知识渊博,其实在很大程度上一无所知”。他们的头脑将会“装满对智慧的自负狂妄,而不是装满智慧”。
显然,苏格拉底和赛穆斯持有相同的观点。他告诉斐德罗,只有“头脑简单之人”才会认为书面记录“胜过同样内容的见闻和回忆”。通过口头演说“铭刻在学习者灵魂中的智慧词句”远远胜过用墨水写下的字词。苏格拉底承认,书写“作为抵抗老年健忘的助记?